风殁_九千八百分之一

【莫萨/萨莫】【画家AU】à mort, le magicien!/杀死那个魔术师 05

05



画展如期举行,奥朗日画廊较萨列里上次登门时,已然是气象一新。画廊按照预定的“雨的书”主题重新布置,收到的诸多画作也次列排布于高低错落的挂画线间,笼在暖色的照明灯光里。

直到画展开展之前,萨列里都没有再踏足过奥朗日画廊。他甚至有些避讳听到这家画廊的名字,更不要说那位年轻的画家了。直至此刻,他站在画廊那扇熟悉的门前,仍然有些望而却步。他性格中糟糕的怯懦再次发作了,不仅是面对可能的责难,也是为着担心再次遇到那位年轻的画家。

能够参与此次展览,意味着莫扎特在人们眼中已经摆脱了新秀的地位。他不再是一个初入画坛的菜鸟,也不会再有多少人把“潜力”当做他的衡量指标。他已经登堂入室,与此次画展的所有艺术家可以比肩了。

当然,在萨列里看来,能在此次画展中留下名字的画家,许多是及不上莫扎特的天赋的。他们的所谓勤奋与经验在横溢的才华面前一触即溃,在艺术造诣上,甚至很难为那位年轻画家做出任何指点。萨列里相信,能够成为今日的画界新秀,莫扎特的基础绝不输任何一名画家。他曾经的勤奋练习,萨列里也同样早有耳闻。

正了正领结,抚平衣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,萨列里深吸了一口气,顺着门童拉开的门扉,走进他注定该面对的世界。

但是,显然事情的发展并不尽如萨列里的预料。事实上,他实在高估了大部分参观者的艺术欣赏水平,又低估了他与莫扎特之间个人风格的差异。大多数参观者甚至没能看出两幅画之间存在任何联系,偶尔几位看出端倪的,却又向萨列里含蓄地微笑着,仿佛传递着什么暗示。

萨列里本该读懂这些暗示的。但他大脑只是一味地嗡鸣,该死的噪声剥夺了他的思维能力,让他只能呆立在莫扎特那幅高度接近墙体三分之一的油画面前,机械地向所有和他交谈的人微笑,点头致意。大概是习惯了他冷淡矜持的处事风格,倒是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。

萨列里已经完全被拉扯进莫扎特的画作里了。他在画作前垂着眼睛,似乎在这幅作品的标题——《袖珍神学》。可事实上,画家的灵魂已经站在了末日的节点,承受着一场无名的审判。这巨大的压迫感并非产生于莫扎特的作品。事实上,这部作品与莫扎特惯常的风格相当一致,轻松诙谐,讲述着不曾止息的希望,又对萨尔茨堡的大主教进行了隐晦而微妙的嘲讽。

萨列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木板油画,在画展前送去的画册上,他已经预览过一次。但平面的印刷无论如何不能抵消站在真实作品面前,所承受的震撼。繁复精致的笔触,赋予这方寸的世界以鲜活的灵魂和生命,仿佛是神赋予了人的灵。

于是,站在莫扎特这样一幅无法以语言描绘其神韵的画作面前,萨列里再次痛恨起自己所谓的才能来。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沉默的苦闷与彷徨,便只是尽力压抑着,收敛自己失散的思维与魂魄。

他开始惧怕莫扎特,像夜行的生物畏惧阳光,像蛮荒的兽类惧怕火焰。可他又想接近莫扎特,像虔诚的信徒对神的纯粹的渴望。

萨列里的灵魂徘徊着,焦虑着。然而令他意外的是,这一整天,都没有看到那位活泼的年轻画家。


莫扎特本人的确并没有到场,他还在忙着收拾他的新公寓。他用此前的订金,租了一间不错的房子。

莫扎特的母亲安娜对这栋公寓很满意。这里多少避开了维也纳市中心那些喧闹繁华的空气,在她看来,很适合莫扎特修身养性,专心作画。她倒并不是利奥波德·莫扎特那样的人,也没打算榨干她儿子的所有精力与智慧。然而莫扎特实在是太活泼了些,这样一个远离繁华的地方,倒是正合适。

画展前几日,奥朗日小姐的邀请函当然也到了莫扎特的手里。在安娜的督促下,他还认真地回了一封短函,传达了自己的忙碌境况,和无法参加展览的遗憾。

当然,莫扎特还是答应了一定会去最后一天的宴会。他天生喜欢那样热闹的场合,又有免费的酒可喝,当然不会拒绝。而且,据说萨列里大师也会到场,这可是莫扎特现在最期待见到的人。有了这位大师在,即使是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,也会变得别开生面。

安娜并不太反对莫扎特的这个决定。她当然知道,莫扎特准得第二天带着一身酒气和姑娘们的脂粉香气进门。但这好歹是一次正经的宴会,会有很多艺术界的名家和投资者莅临。莫扎特难得愿意忍受刻板三件套的拘束,去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。比起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酒馆和一群醉鬼厮混,这个精致的名流宴会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。

即使离着画展结束的日子还早,莫扎特的手指仍然不住地敲动着打出节拍,嘴唇翕动轻哼着萨尔兹堡的小调。他现在快活极了,满脑子都是今晚遇到萨列里的情景。他该穿哪套衣服?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?即使深谙如何去讨女孩子的欢心,可面对萨列里,莫扎特还是觉着自己大脑仿佛只剩一片空白,连多说出一个词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
原因无他。自从他崭露头角之后,每个女孩都会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。可是萨列里……他曾经像所有渴望成为画家的年轻人那样,仰望着萨列里的成就。时至今日,他仍然无法忘记第一次读懂萨列里画作时,灵魂受到的触动。

就像一把新斫成的提琴,被拨动了第一根弦。蒙昧与混沌蓦然开化,他从此执迷于聆听萨列里的内心,无论表面的光鲜平滑,还是背后浓得化不开的孤独与悲哀。

莫扎特于是又想起此次萨列里送去展出的作品。和萨列里一样,他也拿到了奥朗日小姐提供的画册。从那幅作品中,他能听到萨列里的呼吸。那该是个阴雨的天气,在剧院里,婉转的琴音,潮湿的雨雾,和无处言说的、湮没在冷静自持之下的汹涌情感。

创作这幅画的萨列里大师,他在想什么呢?


这当然是一个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。

正如同萨列里难得连续三天出现在画展上,却没能见到莫扎特,因而产生的疑惑一般无二。除去应付了一群意动的买家外,这几天别无收获。

而这一天天下午,正是他邀请了罗森博格过府叙旧的日子。

罗森博格两天前就回到了维也纳。听到这个消息,萨列里立刻派人去向这位艺术顾问预约一次会面。然而罗森博格总得先去述职,便将时间定在了此日。

萨列里没等多久,罗森博格就到了。

这位圆滑世故的艺术顾问还是老样子。他身材矮小,戴着老派的银色假发,穿着正是维也纳时下流行的款式。还未落座,萨列里就能闻见他身上的香粉气味。再看罗森博格脸上,果然覆着厚重的脂粉。

无法理解的爱好。

萨列里暗自腹诽一句,摆出日常的冷淡神情:“好久不见,罗森博格。”

罗森博格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。他立刻拉住萨列里的手摇了摇,毫不客气地坐在萨列里对面的椅子上,将手杖撑在两腿之间。上半身向萨列里的方向前倾些许,表情严肃。

“亲爱的大师,我实在是太想念您了。所以,交托的工作一结束,我就来拜访您了。说起来,您看过这个了吗?”

萨列里本计划着继续寒暄几句,却被罗森博格连珠炮似的急促语句打断。一边说着,罗森博格递出了一份杂志。萨列里低头瞟了一眼那精心修剪打磨过的指甲,接过了杂志。

《后感性》。

他倒是知道这份杂志。杂志的创办者算是个有想法的评论家,集合了许多年轻的画手和艺术专业毕业生,很喜欢做一些时评,讨论当代艺术。只是萨列里一惯谨慎保守,并不适应这本刊物的激进风格,即使偶尔翻阅,也不是很能认同那些太过热情张扬的呼吁。

接过杂志,翻到目录页浏览着当期的标题,萨列里抬头看了看罗森博格,示意他直说。

罗森博格会意地颔首,尽管两人明明身处萨列里的书房,却还是下意识正襟危坐,压低了声音,指向目录里的某篇文章。

“请您看看这个,我的大师,这真是太过分了。我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那个莫扎特,但是,显然有人想要借他的锐气,伤害您的名誉。”

萨列里顺着罗森博格的指引,翻到了那篇文章。署名当然是一个无从分辨真实身份的笔名,但文章内容却没有半分虚假。而更令萨列里不安的是,这篇文章真正戳到了他这几天夜不安寝的原因——他和莫扎特在这次画展上展出的作品。

翻回封面看看日期,可以确定这篇文章从展览画册四处分发时,就已经着手准备了。看得出来,作者对萨列里和莫扎特两位画家都做了许多研究,其中论证做得相当出色。萨列里心中本来就清楚事态原委,看到这篇文章,便更觉得棘手。

把那本杂志平放回桌子上,萨列里再去看罗森博格的表情,便多少有些想笑起来。此事既然已经戳破,他却反倒不怎么担心了。这不过是陈述了事实,即使他人要恶意地评论猜测,也不再是他能干涉的。

“这篇文章说得没错,罗森博格。”



PS. 啊这两天文力低谷……别问我在写什么,剧情太拖沓了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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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是个同人爱好者,现在是lof的墓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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