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被天气逼出来的智障小段子。
01
停电了。
Florent被莫名的力量拽出了梦境。睁开眼,就看到Mikele从门外进来,按了几下头顶灯的开关。他双腿并拢,抱住膝盖,在自己捂热的那块床单上滚过来,滚过去,然后听到了恋人沮丧的声音。
“完蛋了,Flo,停电。”
Mikele描述这件事情的严肃语气,听起来就像是世界末日倒计时。
大概是昨晚的落雷劈了变电站、或者家门口电线杆子之类的地方,当时他们正在空调房里抱着睡觉,被巨大的声响稍微惊醒,交换了几个吻,就继续黏糊糊地重新抱在一起,腿搭着另一个人的腿,手臂交叠着,为没做完的梦按下播放键。
Mikele的一只手还扒着门框,指甲在复古式样的包边上抠了抠,显得有些焦虑。他的脚步放得轻缓,把被子全都推到两人中间,小心翼翼地侧躺上去。
很好,没有出汗。
他正要享受一下房间里仅剩的最后一点凉气,一条胳膊搭了过来。Mikele机智地收起肚子,往后完美闪避。抬头一看,是Florent混杂着惊愕和委屈的脸。
“不行,Florent,不行。”
金发的艺术家严肃阻止了自家人形犬试图扑过来抱抱的倾向,指了指已经停摆了一阵的空调。
“太热了。”
好吧,Florent委委屈屈缩成一团,甚至故意抽了抽鼻子,想着Mikele居然用这种借口拒绝他的拥抱,他的莫扎特一定是不爱他了!
三秒后,他学着Mikele的样子,慢慢把自己舒展开了。
Mikele说得有道理。
02
看起来天才刚亮了一点,暑气尚未随着阳光一起填满整个屋子。他们两个又陷入了暖熏熏的困倦中,背对着窗户,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。
“什么时候能来电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好热。”
“忍着吧。”
“哦……”
把这几句话循环几遍,就是他们半个小时内的全部对话内容。其间可能夹杂着两个人抱怨空调为什么要用电能的困惑,以及为什么没想到备个柴油发电机的悔恨。
别担心,他们只是被热得智障了。
但是太阳并不会因为这么一小块地区的停电,就不再升起。巴黎的一个街区,在太阳的眼里,还没有人类低头看到的人行道上贴的招嫖小卡片大。
放弃吧,太阳压根看不到巴黎。
所以,当太阳穿透夏天常挂的纱帘,把温暖直接送给两个人的时候,Mikele和Florent几乎是同时翻了个身,惊恐地往后缩了缩,看向窗户。光线每向上爬升一厘米,仿佛末日就近了一分钟。
“Flo,去拉窗帘。”
“为什么不是你去,Mikele,我爱你。”
“因为你更年轻,尊老爱幼,亲爱的青年人。爱我就去拉窗帘。”
他们讨论的是窗户两侧的厚窗帘。冬天可以用来抵御窗外的寒冷世界,夏天可以用来当好看的摆设。
Florent犹豫了三秒,发现自己对Mikele的爱不堪一击。
“……我不去。”
Mikele扭过头去看他,额头上深处一滴汗来。Florent非常感谢这位优秀的艺术家,没在起床的时候顺便化个妆。否则,他精心挑选的枕套上,现在可能已经糊了一片黑了。
但就算这样,他也不会去的!
“……石头剪刀布。”
Mikele一向清亮的声音有些发涩,像是被炎热蒸发掉了所有水分。他提出了一个建议,并且把身体也转了过来。
两个人同时举起了手,像中世纪拔剑的骑士。双眼紧盯对方,倒数,出招——
两只拳头碰在了一起。
他们没有浪费口舌,讨论是否有人作弊,只是继续集中全部注意力,在九局之后分出了胜负。
“……Mikele。”Florent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使出三局两胜的拖延技巧。一、Mikele不会同意的;二、他也热得受不了了。
他抬头看了看金色的黎明,像注视永恒的死亡。
“我爱你。”
03
窗帘被拉上了,室内昏暗了许多。少许光线顺着窗帘与大理石窗台的缝隙挤进来,热度像小孩子竖在桌子上的食指与中指,溜溜达达地满屋子乱跑。
Florent和Mikele蛰伏在黑暗里,昏昏欲睡,但是热得睡不着。转了转眼睛,Florent以极度违反“心静自然凉”定律的速度爬起来,打开了壁柜的门。
他搬出了一个薄薄的垫子,以及一条床单。
Mikele耷拉着眼皮,看Florent把垫子和床单都铺到了床边的木地板上,后知后觉地想起,那好像是家里唯一一条可以用来打地铺的垫子,来自闹别扭的时候非要一个人睡,可是又不舍得离开卧室空调的幼稚鬼Mothe先生。
单人的。
Florent不爱他了。
中年男人绝望地叹了口气,随后仰了仰头,避开呼出的二氧化碳和高温。
Florent离开了几分钟之后,双人床空置的半边稍微凉了下来。Mikele把空调被踹到了脚底,圆润地滚动过去,享受了一会凉气,向Florent伸出了手。
就像油画里,上帝向亚当伸出的手。
“我爱你,Florent。”
Florent盯着那只手看了看,防御性地缩起肩膀。
神话崩塌了,人类拒绝了神的救赎,人类拥抱了堕落和原罪!Mikele愤怒又绝望地摆出个哭唧唧的表情,随后通过滚动,把身上的汗都蹭在了Florent这边的床单上。
弗洛朗·记仇·莫特先生,拒绝和Mikele分享他的小地铺。
04
被Florent抛弃的Mikele想躲到冰箱里去。地方不够大也没关系,他可以接受一半放冷藏,一半放冷冻。
“家里冰箱里没东西吧?”
Florent把手心搭在额头上想了想,摇头,又挪开手,避免主板过热。
“啤酒上周末就喝完了,还没买。也没什么蔬菜了,你说你这周末不想做饭,要出去吃。还有……”
Mikele掰着手指和Florent一起计数,动作也和法国人的语音同步停顿。他们的眼神凝固了,像包裹住细小飞虫的松香。
下一个瞬间,两人从床上弹起来,侧着身子一起从卧室的窄门里挤了出去。
好黏。
来不及抱怨对方身上潮乎乎的睡衣,Mikele先一步跨了出去。Florent还没从宽门框的凉爽中回过神来,小巧灵活的Mikele已经最先抵达了终点。
胜利的Mikele打开了冰箱下层抽屉,上次剩下的最后一根冰棒躺在空荡荡的冷冻层里。他谨慎地捏着包装袋的一角,把袋装的冰棒拎起来晃了晃。
冰的!还没化!世界之光!
Florent也跟了过来,蹲在冰箱旁边蹭凉气。他在抢冰棒和抢冰棒之间犹豫着,只是硬币还没有倒下,稀薄的道德感支撑住了天平。
Mikele心情大好,于是侧过脸,在Florent颌骨上亲了一口,美滋滋地顺着边沿的锯齿撕开了袋子。
很好,冰棒还活着,只是稍微冻得没那么结实了。
满足地叹了口气,他原地坐下来,正要咬上一口,旁边一条舌头已经伸过来,顺着圆柱体快要滴落冰水的底部舔了上去。
吸溜——
“Florent!”
哇喔,Mikele好像生气了。Florent眨了眨眼睛,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,隔着冰棒看过去。Mikele的半张脸藏在半融化的冰棍和白色雾气背后,花花绿绿的冰水顺着柱体流下来,润出一幅滑稽又微妙的景象。
Mikele生气的时候,不一定会发脾气。更多时候,他只是把自己藏回小男孩Michele背后,低下头,眉梢垂下来,露出忧郁的表情。
“Mikele……这是我们爱的证明,这是浪漫的接吻,这……”
Florent几乎就要退让了。但是Mikele最终绕过了水、甜蜜的食品添加剂和色素堆积出的冰棍,凑过去舔掉了法国大男孩嘴角黏腻的痕迹。
“一起吃吧,小笨蛋。”
于是他们一人一口舔完了那根冰棍,化掉的汤流了Mikele一手,被狡猾的意大利人蹭到了法国人的背后。
截至目前,Florent似乎还没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