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殁_九千八百分之一

【莫萨/萨莫】【画家AU】à mort, le magicien!/杀死那个魔术师 02

萨列里坐在惯例为他留下的卡座里,手里端了杯酒。他轻轻摇晃酒杯,看着酒液爬上倾斜的杯壁,又在杯子改变方向的瞬间滑落,留下一道道痕迹。

下午他回到家中,翻看自己的练习画册时,终于想起了为何看着莫扎特觉得眼熟。那头璀璨的金发,正是那天撞进自己怀里,还傻笑着道歉的那个醉鬼。

萨列里感到一阵不快,心脏部位产生轻微的抽痛。这并不足以干扰他的健康,却让他更加烦躁起来。

他被那个莫扎特给戏弄了。或许,那个混蛋一直都不怀好意,像伊甸园的蛇一样在暗中窥伺的他,只等着窥探到他的破绽,便来一次阴狠的伏击。至于他所心生向往的那些美好的、灿烂的神情,只是无聊的戏码,用来戏弄他最后的良心。

萨列里被这种猜想俘虏了。尽管他能找到一万个理由来反驳,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相信。以最坏的角度来揣测别人,于他并没有什么损失。但若是把别人想得太好,往往就得倒霉。萨列里吃过足够多的苦头,已经学聪明了。而且,他也不愿意否认这种猜想,以免又得花费心思猜测,自己胸口的抽痛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
事实上,这正是他此刻坐在酒馆里的原因。

当然,萨列里有自己的酒柜和藏酒。他并不热衷于酗酒,但家里总会准备几瓶好酒待客。可萨列里其实并不喜欢那些昂贵的窖藏酒,酒液太过醇厚,瓶装太过精美,仿佛拔出木塞之后便不再完整,而自斟自饮的他又该是如何的孤独。而坐在小酒馆,喝几杯勉强入口的劣酒,让过度的酒精麻痹思维与大脑,第二天得到如愿以偿的宿醉的眩晕感,却反而更合萨列里的心意。

是的。他其实喜欢把自己弄得一团糟,把那个真实的怯懦的无能的灵魂,从一丝不苟的躯壳里揪出来,搡在地上痛骂一番。第二天再把这个破破烂烂的灵魂重塞回去,背负着身体的重量,蹒跚爬行。

然而,就在萨列里对着那杯劣质龙舌兰发呆的时候,酒馆虚掩的门被大力撞开。画家下意识回头,却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。

沃尔夫冈·阿玛迪乌斯·莫扎特。

萨列里恨恨咀嚼着这个名字,青年的姓氏在他唇边涌动,苍白的手指捏紧透明玻璃杯,黑紫色的指甲在昏暗的光影下更加暗沉。他下意识往靠墙的一边挪了几寸,把自己完全缩进高背沙发的影子里。

 

莫扎特冲进来的时候,没有注意到任何人。他已经和那些买家周旋了一天,实在精疲力竭。而萨列里——这位尊敬的大师不知为何对他几位冷淡,甚至怀着敌意。

但是,只要有酒,这些都可以统统抛诸脑后。几杯像酒馆姑娘一样火辣的龙舌兰滑进喉咙,世界便微妙地暧昧起来,酒馆里嘈杂的喧闹声像音乐一样流动起来,和着逆流的血液一起流进他的大脑,再顺着笔尖流淌到画布上。

所以,莫扎特爽快地听从了内心的召唤,趴到吧台上,骄傲伸直了手,比了个手势,要了半打啤酒。他当然没打算自己独饮。事实上,他刚刚拿到了几张画的定金,虽然不算太多,但也能请同在吧台上的几个人来一杯。

这个时候,酒吧的人还不太多,几个结伴而来的三三两两坐进了卡座。莫扎特没打算去搅扰他们,只是随便勾住了身边陌生人的肩膀,生硬地加入了谈话。大概是看在请酒的份上,并没有人介意他的加入。大概是说到了开心处,吧台上的几人纷纷举起酒杯,喊着“沃尔夫冈”,仿佛已经是亲密的朋友了。

萨列里本来是庆幸自己没有被莫扎特发现的。他已经稍微放松下来,只是出于习惯而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。然而再次听到莫扎特的名字,还称呼得如此亲密,这令他多少有些不悦起来。

酒精混着烦闷的情绪,沿指尖攀缘而上,萨列里只觉得头皮发紧,简直想把桌上的酒瓶和玻璃杯都摔出去。但残余的理智提醒他冷静,几乎是强迫地把他死死按在了沙发里,半个身体都陷入了柔软的海绵垫。他深深低下头去,一只手的指尖划过另一只手指甲上的色彩,留下浅浅的划痕,尽力忽略多余的噪音。

可莫扎特丝毫没有让他好过的意思。

年轻的艺术家踩着高脚凳借力,坐上撒了酒渍的吧台,高高举起手里的酒杯。杯子里澄黄的酒液几乎洒出了一半,尽数泼在莫扎特的腿上和身边人的肩上,但没有人在乎这个。他的眼底已经积郁了浓重的醉意,两条小腿在空中不停地摇晃,一刻也不肯安分,没举杯子的手敲打着桌面,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
当所有人都抬起头去看他的时候,莫扎特将半杯啤酒一饮而尽,大喊了一声。

“我要成为最伟大的画家!”

这一嗓子喊出来,萨列里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。玻璃渣与烈酒在他脚边炸开,迸溅出接近圆的形状,只是缺了手工皮鞋的一角。萨列里倏然站起身来,一抬头却正与莫扎特的目光准确对接。

愤怒的指责便在这一瞬间卡在了萨列里的喉咙里,如鲠在喉,却又失去了发声的能力。他的嘴唇翕动着,却只像一条濒死的鱼,汲取最后的空气。

“萨列里阁下!大师!”

莫扎特倒是丝毫没有闯祸的觉悟。他立刻窜下了吧台,虽一脚踩在被酒水打湿的地面上,却没滑倒,挣扎着扑向了萨列里的方向。

萨列里已经挪出了卡座,连步子都迈开了,却还是被莫扎特扑个正着,就像这人上回醉酒那样。萨列里简直不愿想象,喝醉扑人是不是他的独特天赋。但是出于一个绅士应当保持的礼节,他还是接住了莫扎特,没让年轻的画家摔在那一片玻璃碎片上,只是眉宇深深地皱结起来。

“您这样太失礼了,莫扎特。”

可莫扎特完全没听进去。他仍挂着那样炽热的笑,一把抱住了萨列里。萨列里黑色的外套被他蹭上了酒渍,可年轻的画家只是仰头盯着男人的脸颊,停顿了几秒之后,热情地亲了上去。

这个亲吻看起来似乎完全是亲密而无害的。被酒精浸润的柔软嘴唇在萨列里的脸颊上磨蹭,唇间呼出温热的气体,带着啤酒与龙舌兰混杂的气味,几乎像是春日和煦的风一般醉人。萨列里仿佛感觉到内心之中有一根弦被悄然拨动,某一块冰封的陆地,聆听到春天的号角,即将融化。莫名的饱胀几乎要撑破心脏,简直像是心脏中央藤蔓的种子在发芽生长。

这植物的生发,是要汲取他心头的血的。

萨列里暗自警告着自己,试图不着痕迹地推开莫扎特。毫无疑问,他失败了。年轻的画家抱得太紧,他的手臂推力又太软。

“您为什么要推开我呢,萨列里?我是那么的尊敬您。和别人不一样,您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。”

这是莫扎特第二次这样说了。萨列里几乎没办法再以任何灰暗的心思揣度这一句话,他的防线已经被莫扎特那对如稚童般天真的眼睛击溃了。莫扎特确实是不同的,他才是那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天才,纯真得像个孩子,却偏偏得到了神赐的才华。

眼见莫扎特又要抱得更紧,萨列里用力挣脱了莫扎特的怀抱。心底的某个声音在诱惑他,试图让他留在这个温柔的世界。可是这太不体面了。两个大男人在酒馆里搂搂抱抱,像个什么样子。莫扎特,当然,这家伙已经喝醉了,没有人会去计较这个失礼的拥抱。可萨列里还清醒着——至少看起来还是这样。如果他再多放纵自己一秒,第二天就该等着被人耻笑了。

萨列里没工夫去在意自己形象的狼狈,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了酒馆。身后传来依稀的吵闹声,那个小混蛋大概又缠上了谁,正高声谈笑。他的声音是那么晴朗,能够驱散一切乌云,一切阴暗与卑琐。萨列里和那清亮的笑声格格不入。

 

萨列里固然狼狈,可莫扎特随后也遭了殃。他的亲吻分明是酒精催生下孩子气的讨好,可剩下的家伙却将其视为壮举。萨列里的脸被几个落魄的画师认了出来,于是戏弄了大师的年轻画家便成了失意人的英雄。莫扎特身边围了一圈人,所有人都在向他举杯。

莫扎特的脑子已经被酒水和荤笑话搅乱了。他想追出去,但双脚却定在了原地。他还能举着酒杯和姑娘们调笑,和别的醉鬼一起喊着“干杯”,可他的胸口与嘴唇却氤氲着萨列里的体温。与此前的所有想象相反,他的大师的身体是如此的温暖。在拥抱的短暂瞬间,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是如何瞬间加速,鼻端萦绕着轻微的酒气,裹挟了淡淡的古龙水香气,如萨列里本人一般……

禁欲而诱惑。

莫扎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。

他当然听说过这样的事,一个男人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。无论是古罗马的荒唐传统,还是各地酒馆里遮遮掩掩的闲话,甚至一些主教的特殊癖好,他都有所耳闻。但莫扎特从没想过,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。

但他的忧虑情绪没能持续太久。不断倒满的酒淹没了他的神经,龙舌兰、威士忌、啤酒,各个品种的劣酒掏空了莫扎特的钱袋,也掏空了他的脑子,只剩沉重的躯壳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。


P.S. 请您们和我说说话啊_(:з」∠)_ 我有点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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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是个同人爱好者,现在是lof的墓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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